“因为,我王若废子哙,就会引发齐燕大战!”
“咦?”苏代盯住他,“废子哙为什么会引发齐燕大战呢?”
“唉,”子之轻叹一声,“苏子初来,对燕室尚不熟悉。这么说吧,太子的母亲是先齐王的公主,现齐王的妹妹。如果王上更立太子,作为舅舅,能不生气吗?前几年,子职出生没有多久,王上就闹更立,结果,齐国发兵夺占河间十城,还要攻打蓟城。若不是相国大人带着子哙前往齐室说理,齐王看在子哙与相国大人面上,提出退兵的惟一条件,就是燕王不能废立。燕王答应不再废立,齐国才肯退兵。这下燕王又要废立,齐兵岂不……”
“这就麻烦大了!”苏代听明白了,微微点头,“子哙既废不得,可燕王又要废,依将军之见,该如何是好?”
“有一个人可以阻止,就是苏相国!”
苏代眯会儿眼:“拙兄有些辰光没来信了,不晓得他在哪儿呢?”
“在大梁。”
“好,在下这就写封书信,让他速来!”
“不能写!”子之应道,“燕王防的就是你的兄长,你若写信,让他们盯上,事儿可就大了。”
“那咋办呢?”
“明天凌晨,你起身赶往赵国,越快越好。苏大人在赵国仍有相府,你只须找到袁豹,将这事儿讲给他即可。记住,只讲给他一个人,然后,你就前往宋国,多少置办些货物,对外就说是营商去了。毕竟家人要生活,是不?”子之从衣襟里摸出一只钱袋,“这是十镒足金,你拿去办货,生意无论是亏是赚,都算是咱俩的!”
“成!”苏代接过钱袋,搁在几案上。
“还有一事,”子之声音更低,“秦国来人了,是嬴疾,燕王忽然废立,当是与他有关!”
“晓得。”
又扯几句闲话,子之回到院中,再三察过周边动静,确认无人跟踪,方才推开院门,尽速离开。
翌日晨起,苏代别过妻子,只说到宋地定陶做笔买卖,驾车马径投南去。
苏代心里窝下大事,起早贪黑,于第五天近黑时赶至邯郸,敲开苏秦府门。府宰袁豹早已认识他了,安置他住下。洗过尘垢,袁豹置酒,与他对饮。
酒至半酣,见堂中再无他人,苏代压低声音,将燕国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袁豹。次晨苏代动身,投宋地而去。
袁豹本为燕人,对燕国的事分外关心,当夜传令心腹家臣往投魏国。结果,家臣尚未赶到,苏秦却回府了。袁豹约略讲过,苏秦震惊,未及洗梳,当即吩咐飞刀邹换马上路。
苏秦走后,袁豹越想越不放心,将家事交待秋果,带上银两,驾车一路追去。
三人二车,计算好时间,在天色苍黑时赶至武阳,寻到一家客栈宿下,飞刀邹外出,天色一更时,带着一个黑衣人进来。
是姬雪。
久别重逢,苏秦与姬雪皆是激动。喧过寒暖,苏秦将秦使赴燕、易王颁诏废立太子之事简略述过。
姬雪震惊。
“要是子哙被废,燕国可就……”姬雪没有再说下去。
“是哩,”苏秦应道,“啮桑相会,仪弟也去了。如果不出所料,此番废立当是仪弟弈出的一手棋子。”苦笑,“看来,秦与仪弟之间,真得决出个所以然了。”
“唉,”姬雪轻叹,“先生咋能教出你们这般弟子来呢?”看向他,一脸忧色,“咋办呢?若是姬苏改立太子,齐国必然发兵攻燕,燕齐交战,百姓受苦不说,苏子的合纵大业也要受阻!”
“秦所虑,倒还不是齐国征伐,是内乱。”
“内乱?”姬雪略略吃惊,“你是说子哙?”
“不是。是将军子之。”
“子之他……”姬雪顿住,目光征询。
“燕王废立是子之讲给苏代的,”苏秦推断,“听袁豹讲,子之是在燕王下诏书的当夜就潜见苏代,要他次日凌晨出城,赶来寻我。这个说明,子之在宫中布有线人,且该线人是燕王的身边人。燕王不喜欢子之,对子之却又不得不顾忌,一是子之长期掌控三军,不少将军仍然听从子之,二是子之的夫人是胡女,背后有胡人。在蓟城宗亲中,经过多年培植,子之有不少势力。这也是燕王为什么罢他兵权却不敢动他的原因。子之与子哙相善,子之甘愿赋闲,是在等候子哙继位。燕王晓得这个,因而对子之严密监管不说,更将子哙派往造阳,将二人强行分开。如果燕王改立,子之出头无望,必然生乱!”
“天哪,”姬雪惊道,“子之不是姬鱼,他若生乱,燕国可就……”
“是哩,”苏秦点头,“无论如何,燕国不能乱,必须阻止燕王废立!”
“怎么阻止?”
“盟约!”苏秦应道,“燕王虽然狂妄,内中却是怯懦,此番必是受惑于秦使。只要在下讲明利害,想他不敢背负天下!”略顿,盯住姬雪,“雪儿,前番叮嘱你的事,全都办妥了吗?”
“全都布置好了。”想到她与苏秦的爱巢,姬雪脸色微红,“只留一个仅能钻人的出口,今宵木华就是从那个小口里钻进来,说是你回来了!”
“从明日始,请木实他们将那个出口完全封上,一丝儿破绽都不可有。先君灵堂也要布置妥当。如果不出所料,宫中马上有人前来盘查!”
姬雪轻轻“嗯”出一声,偎依过来。
天交五更,大地更加昏黑。姬雪在飞刀邹的护送下返回别宫。
苏秦这也打个小盹,于天色大亮起榻,疾驰蓟城。
怕鬼,鬼就来了。
当苏秦在燕宫门外请求觐见时,燕易王目瞪口呆。
“这这这……”燕易王看向纪九儿,“这么快?”
纪九儿也是纳闷。
“快,有请秦使,走西门!”
纪九儿使人跑出西门,请到公子疾。
“苏秦是为废立之事赶回来的!”公子疾一口断定。
“他不是在啮桑吗,这才不到二十日?”燕易王一脸狐疑。
“怕是有人走漏风声了!”
燕易王看向纪九儿。
“不可能!”纪九儿一口否决,“有这能耐的只有子之,可就臣所知,自立诏之日起,子之就未走出过他的草庐院门,天天在家读书,每天日出与申时两个时辰可见他到院中练枪。这是他的老习惯,风雨无阻。期间不曾有任何人到他家中。再说,即使走漏风声,算计日子,也才不足十日,从大梁到蓟城,莫说打个来回,即使单走一趟,怕也要紧赶慢赶!”
“在我们秦国,”公子疾淡淡应道,“这点距离,急信一日可到,快马五日足矣。”
纪九儿吧咂几下舌头,猛地一拍脑门:“想起来一事,苏秦胞弟苏代近日不在其家,使人打问,说是到宋地置买货物去了。苏代自来燕地,从未从事货殖往来,为什么偏在此时赶往宋地?”
“这么大个事儿,为何不早报?”燕易王责问。
“臣知罪!”纪九儿叩首,“臣也是方才得知,臣盯的只是子之,就……”', '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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