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“国公夫人本想让先夫人难产而死,世子爷生下来也背上个克母的名声,没想到先夫人命大,挣扎着活下来了,于是又吩咐家母在汤药中动了手脚。先夫人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的算计,那药喝了下去,挣扎了一年多,先夫人就去了,接下来,因为世子爷年幼,国公夫人在先夫人过世一年之后嫁入国公府。家母做了这些事情,自知活不了,国公夫人做事缜密,家母也没能留下什么证据,只将这些话告诉我,希望我不再走她的覆辙。”李娘子说到这里惨淡一笑,道:“家母疼我,可惜卖身契在人家手里捏着,我哪能逃得出人家的手腕。”
“所以你这么卖力的到运城来,说是为了你的家人儿女,其实你是想逃走?”陶梦阮沉默片刻,做下人原本就比普通人要难,何况有人看中了你的能力,收买不来,还可以要挟,一张卖身契,就拿捏住了命根子。
“奴婢原想逃,但国公夫人并不信任奴婢,所以安排了人手看着,奴婢逃过一回,出去没多远就瞧见有人跟着,只得回来了。”
“看你也是聪明人,怎么最后弄出这么拙劣的手段来?”陶梦阮微微皱起眉,虽然似乎都说得过去,但这样聪明又冷静的人做出这么蠢的一个局,就是最大的破绽好吗。
说到这个,李娘子的脸就扭曲了一回,忍了忍道:“奴婢先前听说王巡抚在王家过得不大好,他夫人也是世家庶女,虽然听说王夫人做了不少蠢事,但心里以为,能在两家活下来的,再蠢也该有些聪明,这才与她合作。没想到她自作聪明在茶叶上下毒,还直接让人泡了茶,更是让亲女儿喝下去了,这才到了这一步。”
“……”陶梦阮摆摆手,示意两个婆子将她带下去,看得出,李娘子已经后悔到想吐血了。
两个婆子带着李娘子出去了,陶梦阮看向司连瑾,道:“你觉得她说的有几分真?”
“应该基本是真的。”司连瑾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,他其实一直都知道,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不可能拿到什么证据,找到什么证人,拿去跟安氏对质,既然不能,他就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,至于报仇,有没有证据,有没有证人也没什么关系,顶多就是顾忌着司连珏的名声,可想要对付一个人,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用。
陶梦阮拍拍司连瑾的手,道:“你也别太难过了……”
司连瑾反手握住陶梦阮的手,道:“就算知道了这些,我也不可能跟安氏对质,李娘子的娘已经死了,没有证据、没有证人,我就算去找她,也不过让她嘲笑一番,没有任何意义。不过,对我来说,我知道真相就够了,安氏既然还在,总会让她的报应的。”
陶梦阮不知道说什么好,司连瑾去拉着她起身,道:“好了,不必为这些事费神了,出来这么久,珉哥儿该寻我们了。”
陶梦阮将珉哥儿哄睡了才出去见客,这么长时间过去了,珉哥儿已经睡醒了,不过小家伙不爱哭闹,醒了就乖乖的躺在小床上,仰望头顶的房顶,就是不让奶娘抱。
陶梦阮和司连瑾回到房里,一直安安静静的珉哥儿哇一声就哭了,冲着两个人挥舞着小手。司连瑾让他哭得一个心疼,连忙上前将孩子抱起来。小家伙年纪虽小,却认得人,还算给亲爹些面子,但司连瑾抱着没有奶吃,安静了片刻又哭闹起来。
陶梦阮见司连瑾手忙脚乱的哄孩子,向他伸手,将儿子接过来,坐下喂奶,小家伙熟练地找到自己的食粮,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,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站在旁边的爹爹。司连瑾被儿子嫌弃了也不恼,就坐在旁边,拿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儿子白嫩的小脸。
珉哥儿专心的吃奶,没有空闲理会父亲的打扰,挥舞着小手想要赶走父亲的手,只是他软软的小手哪里比得过司连瑾修长的手指,小家伙驱赶了一回,终于扁着嘴要哭的样子。陶梦阮腾出一只手将司连瑾的手挪开,瞪了他一眼,道:“我听说让人戳脸,以后要流口水的,咱儿子能搞成那副德行吗?”
“……”这话没什么依据,但是想到自家儿子哗哗留着口水的样子,司连瑾恶寒的将手指收了回来,道:“府衙的事情基本交代清楚了,我们挑个日子就可以回京城去了,不过,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呢,我们要不等孩子满百日了再走?”
陶梦阮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时间,再过两个月恰好七八月份,七八月是雨季就算不像去年一样被堵在路上,也难免遇到下雨,何况对于那么大的孩子来说,湿热的天气也实在不适合赶路。考虑到这些陶梦阮向司连瑾道:“趁着如今还不到雨季,天气也不冷不热的,我们还是早些回京去吧,珉哥儿虽然还小,但精心些照顾就好,总比到了七八月里,又湿又热好。”
司连瑾想想也是这个道理,点点头道:“那好,我这就让人收拾东西,等王家这事解决了,就可以启程了。”
陶梦阮知道司连瑾恼了王家,但也没有替王夫人说话的意思,王巡抚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,也算是个好长辈,但有这么个妻子一直拖后腿,迟早得栽进去,何况就算她最终没有将毒茶喝下去,也没有轻易放过王夫人的道理。
决定了归期,陶梦阮一面叫人收拾行李,也带了人出门去,给京城的亲友买些特产带回去。大头的东西可以叫人采买,但给长辈的和亲近朋友的礼物,还得亲自去挑选才是,陶梦阮听说运城这边出一种特别的木雕,便带了几个丫头出去看。
小蝶早早打听了情况,给陶梦阮简单解说了一回那木雕的来历。原本不过是寻常的香木,后来有人发现,那木料用来雕刻木雕才是最合适的,之后又有大文豪醉心于木雕,在大文豪过世之后,那木雕就被炒得火热起来,名字也冠上了那位先生的大号,叫做南云木雕。
木雕被炒得火热之后,许多人都加入到这个本来就不太广阔的市场当中,本来就不多的木料短短几年之间就被采伐殆尽,要种植需得数十年的时间,原本已经慢慢降下来的价格,又被提了上去。南云木雕的市场起伏了一回,但物以稀为贵,至今为止木料都不能满足需求,被官府保护起来,南云木雕的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,除了每年进贡皇帝的,就只有在运城才能买得到真正的南云木雕。
价钱就是这么被炒起来的,陶梦阮对木雕这种工艺品没有多少欣赏水平,但南云木雕名声在外,她来了一回,不带几个回去都说不过去,感叹了一回,还是决定去买一些,拿去送人倒是既体面又省事。
陶梦阮在运城住了大半年,但原先运城的局势不明朗,她又怀着孩子,平常都是人家上门拜访的,她倒是没出过几次门,后来珉哥儿出生了,有那么个小不点绊着,她就更没什么空闲往外跑。这回倒是难得的出门逛街,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,陶梦阮也没有四处闲逛,直接去了运城有名的老字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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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冒了,头痛,实在撑不住了,对不起亲们……
☆、第七十二章 有杀气
惦记着家里的孩子,陶梦阮挑了几个木雕,又买了几个小件的挂件,预备送给亲戚家的几个孩子,便准备打道回府,才走出店门,王雨青就扑到陶梦阮面前,道:“求夫人放过母亲一回,她已经知道错了,她这个年纪若是被休弃,可怎么办啊!”
突然有人冲上来,紫枫连忙挡在陶梦阮面前,陶梦阮皱着眉将她拨开,看向王雨青道:“王小姐这是做什么?”
王雨青抿着唇抬头看陶梦阮,道:“夫人,我母亲之前所为确实不对,可我已经替夫人承受了,为什么夫人不能放过母亲一回?母亲为父亲生育了四个孩子,父亲如今要休了母亲,我们兄妹以后要如何见人?”
王巡抚要休妻?陶梦阮倒是没听说这件事。不过王夫人的行为虽然恶劣,但毕竟她没什么事,也不可能真的将她按谋杀论处,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休弃了。王雨青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,不管王夫人做了什么,若是王雨青无动于衷才说不过去,但跑到大街上来求她,未必没有逼迫她放过王夫人的意思。
陶梦阮冷冷一笑,她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吗?且不说她很快就要离开运城,名声好坏也没什么影响,便是她要在运城长住,也没有让人不清不楚的几句话胁迫的道理。
“王姑娘真是个孝顺的女儿,可王姑娘是不是忘了些什么?”陶梦阮顿了顿,王雨青若是上门求她,好生认错,人家的家事她也懒得管,王巡抚愿意让这么个妻子拖累一辈子也是他的事,但这种事上面还要耍心眼,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,“王夫人为什么跑到本夫人府上下毒?王姑娘为什么遭了一茬罪?王大人为什么要休妻?别说的你英勇大义救了本夫人一般,你自己喝下那有毒的茶水是你蠢,别当我跟你一样,还要莫名其妙承你的情。”
“……”王雨青一时愣住了,她那一天喝下了那一杯茶,着实狠狠地受了一回苦,原本就虚弱的脾胃更加受损了些,如今稍微刺激的东西都吃不得,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能起身,却听得父亲要休了母亲。王雨青对于王夫人多少是有些怨言的,在秦州时,她的亲事原本要定下来了,偏母亲看中了一户门第更高的,要定亲了还将人家推了,结果另一户瞧不上她,再去问上一家的时候,人家哪里会再考虑她,无端端黄了亲事也就罢了,外人不知缘由,还说她水性杨花,这几个字硬生生将她的姻缘路就这么断了。
王雨青怨怪王夫人,可心里想着,母亲终归是为了她嫁的好,才这么做的,弄到这个结果也并非母亲所想,心里怨,伤怀了一阵,也没有怪母亲。这回的事情,让她无辜受累,喝了母亲亲自安排的毒药,还让人当着父亲的面拆穿,她便是再怎样,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,心里再念着司连瑾的俊美出尘,也不敢再想,可实在没想到父亲会为此要休了母亲,陶梦阮也没有受伤不是吗?她不是替陶梦阮受了这一回罪了吗?难道还抵不过母亲的过错?
王雨青既怨怪母亲没脑子,弄出这样的事来,让她一点念想都不能有,又担心母亲如今被休弃回去,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活,更担心的是,她的亲事拖到现在还没有着落,若是母亲再被休弃,谁家愿意娶她。都道娶妻娶贤,女儿家养在闺中,不知品性如何,旁人都是打听母亲的人品行事相看媳妇的,被夫家休弃,自然是品行有缺,她教养的儿女自然也让人瞧不起,兄长们都已经娶妻,独独她一个,不知要怎样蹉跎。
陶梦阮淡淡瞥了她一眼,道:“你今日来求我,是为了你母亲,还是为了你自己?”
“自然是为了母亲!”王雨青脱口而出,她已经十七岁了,旁人看她的目光都是不同的,为了母亲,一个孝顺的名声总要留住,“母亲这个年纪了,娘家又远在京城,若是被休弃了,日后孤苦伶仃要怎么生活下去?夫人就没有些怜悯之心吗?”
大街上人来人往的,陶梦阮鲜少出门,旁人也不知她的身份,但许多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,瞧着便跟着胡乱起哄。陶梦阮厌烦的皱起眉头,也没有解释的意思,流言都是越解释越往奇怪的方向走,向王雨青道:“你若为了你母亲,不该来求我才是。女子被休弃,夫家不会将罪状往外头说,算是全一点体面,你们做儿女的,置个宅子养着,也算全了孝心。可你跑来求我,不是告诉旁人你母亲是害人犯了错才被休弃的吗?否则,我一个外人,怎么会扯上你们的家事?”
“我、我不是……”王雨青一时愣住了,她只想着,此事因为陶梦阮而起,陶梦阮又是父亲好友的女儿,只要陶梦阮表态,说不怪她母亲了,父亲自然不会怪母亲。却没想到,若是母亲没有做出过分的事,休妻本是他们的家事,怎么会牵扯到外人,抬头看了一样,旁人落在陶梦阮身上的目光没什么特别,看她,却带着鄙夷,那种目光,与她在秦州被退亲时是一样的。
王雨青一时没有话说,王家大公子拨开围观的人群,黑着脸走到前面,向陶梦阮拱手道:“舍妹无状,在下这就带她回去!”
王家大公子如今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,一向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导,比起妹妹自然沉稳得多。父亲要休妻的事他也知道,可正因为陶梦阮是父亲好友的女儿,他们兄弟两个更是一句求情的话都说不出来,只想着就算被休了,依然是他们母亲,日后回娘家也好,置个宅子安置着也好,总不会让母亲老无所依。可没想到这两天都在养伤的妹妹会得知了母亲的事,他们一个不注意就跑了出来,还恰好叫她撞见了陶梦阮,闹腾了起来。
“大哥,母亲她……”王雨青原本已经语塞,但见到兄长,还指望兄长能说句话。
王大公子瞪了王雨青一眼,若非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,母亲怎么会着了魔的被人家挑拨,算计别人。若是旁人也就罢了,司连瑾在河北声望极高,身份又尊贵,这段时间若非司连瑾鼎力相助,父亲也未必能顺利接手巡抚的位置,而母亲和妹妹日日往人家府上跑,那心思只怕别人都瞧出来了,没有说破也是瞧着父亲的面子。人家好意相待,结果母亲和妹子不知感激也就罢了,还算计着还人家,求这个情,他真开不了这个口。
王雨青是有些怕这个兄长的,被兄长一瞪,低下头去,不服气的话也咽了下去。
陶梦阮将王家兄妹两个的互动看在眼里,看来王家两个公子还没有让王夫人带歪了去,点点头道:“王姑娘身子不好,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!劳烦王世兄替梦阮向令尊问好。”
王大公子自然感激的应下,陶梦阮叫他一声世兄,算是表明了态度,叹了口气,叫跟来的两个婆子扶起王雨青,往回走,这个妹子,得好好教一教了,否则日后就跟母亲一样,怕惹来祸患。
陶梦阮看王家兄妹两个离开,也没理会看热闹的人,带着紫枫几个回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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