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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定定站了会儿,然后慢腾腾躺了进去。
座椅包裹性很好,给人很强的安全感。
他闻到皮革散发出的独有味道,有点类似陶孟青身上的那股淡淡香水味。
这味道晕开来,不知不觉将他缚住。他闭上眼,忽然觉得很伤感。
他想他跟陶孟青都那么犟,互不相让,谁为谁退一步,都不太值得。
他多想只搁置好的记忆,这样一来,他就能省心了,不会这样筋疲力尽。可他一闭眼,就是陶孟青的眼睛、嘴唇、还有声音,会哭会笑,时而咋咋呼呼,时而柔情似水,它们那么旗帜鲜明地跟随着他,不肯离去。
翌日下午,家里来了位稀客。
景逸这天休息,梅玉杰在楼下亢奋地叫他。他下楼,看见一个女人高挑华贵的身影。
那女人转过身来,他失神了刹那。他以为自己看见了陶孟青。
陶蔓礼貌地要求与他进行两人谈话,梅玉杰识相地回避了。
陶蔓不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,相反,她是来寻他帮一个忙。帮忙去看看陶孟青。他恍然了一下问,怎么了,他怎么了。陶蔓朝他笑,笑得高雅大方,却仍压不住那一丝苦。
“青稞现在状态很不好,不怎么吃饭,每天就昏沉沉在床上睡着,人瘦了好多。我找医生来看了,医生说,这是抑郁症的前兆……”她渐渐维持不住笑了,哽咽起来,“五年前在纽约,他也差点得了抑郁,我没想到……怎么又会……”悲痛泄洪似的占领了她,让她难以继续。
“重蹈覆辙?”景逸替她把没说完的,接了下去。
陶蔓捂住嘴点了点头。两人面对面,一个眼睛红通通,一个眼睛黑沉沉,安静了片刻。
景逸抚着胳膊,被陶孟青那晚隔着衣服抓出的淤青还没散,不碰的话,就不怎么疼。
“好,我去看他。”他叹了口气说。
陶孟青迷迷糊糊发现,今天送晚饭进来的人,有些异常。
平时都是送了饭即刻走,可那人非但不走,还拉了把椅子,弄出不小的响动,一屁股坐下了。
他乏力得很,躺在床上勉强翻了个身,想开口遣走对方,这样就能清静了。
“减肥减太过了吧。”
陶孟青听见这个声音,一僵。
对方继续奚落他,“胡子拉碴的,没以前好看了。”
他狠狠搓了几下脸,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。
“你怎么——”他有点不敢置信,一出声,立时闭了嘴。天啊,自己这声音太难听了吧,嗓子粗噶,像有风箱在拉。
景逸抱臂,靠在椅子上,一脸懒散地看他。
“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”景逸很可惜地道,“不趁热吃,这鲈鱼味道就会变差许多,还有这个炒苕尖,多嫩啊,但凉了呢就会发苦……”边说边摇头,像是在谴责陶孟青“身在福中不知福”。
陶孟青神色复杂,迟疑了会儿,最终默默下床,趿拉着拖鞋,走到摆好了晚餐的桌边。
刚一坐下,景逸就倒了杯热茶,推给他。他扭脸看向景逸,欲言又止。
景逸笑笑,“吃饱了才有力气,想吵架都可以。”
陶孟青喝了口水,润润喉咙才下筷。吃的过程中,景逸很安静,没凑上来冷嘲热讽。他依然没什么胃口,强撑着吃。突然,他听见了电子沙沙声,很熟悉,从手机里传出来。
起先,他以为听错,听了一阵后,他偷摸把头凑向景逸那边,果然,景逸在抽盲盒,玩一番赏呢。
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。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啊?自己为了他茶饭不思,魂不守舍,他就这么云淡风轻?还有闲情逸致抽盲盒?抽就算了,还当着他面抽!
陶孟青把筷子往桌面使劲一拍,整张桌子也跟着震晃了几下。
景逸从手机上抬起头,不解地看他,稍倾才问:“吃饱了?”
“饱了!”他冷笑了下,“看着你都饱了。”
“真的?我还有这功效?”景逸耸耸肩,顺便将耳边掉落的头发往后捋,满不在乎的样子。
陶孟青现在火直冒,“你来到底是干嘛的,专程来取笑我?看我伤心失意,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?怎么样,看到了吧,你好得意是不是?”
景逸皱眉,“你别把好心当驴肝肺,我当然是关心你才来的啊。”
“关心?别惺惺作态了。”
景逸腾地站起来,脸一垮,气并不对方少,“陶孟青,你别蹬鼻子上脸,你妈把我找来的,说你要死不活了,我才过来看一眼的。我看你不是挺好的嘛,中气十足!一点儿也不像抑郁病人啊!你刚刚躺床上,就是故意装样子的吧!”
陶孟青呆了呆,无处可放的委屈与愤懑,终于有了出口,可以一股脑泄出来,“是,你说得对,我就是在演戏!我他妈可以演出来崩溃!演出来消沉!我还能演出来受打击的衰样,自杀的心都有了!我简直是个天才,我怎么不把这演技演到大屏幕上去,弄几个奖回来啊?!我他妈到底是犯贱还是智障啊,好日子不过,一门心思地光想着对你使演技啊?!你以为你谁啊?我把你当回事、当个人,你他妈就不做人了,是吧?!”
他口不择言,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,只盼望着世界毁灭。
景逸死死盯着他,没说一句话。——他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,憔悴而丑陋。还有眼泪,猝不及防地,夺眶而出。 ', ' 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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