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,微紧着嗓子道:“长公主此番过来,可抓着那纵火之人了?”
思涵深眼凝他,淡然摇头。
他面露半缕失望,“倒是可惜了。那人心肠歹毒,若继续蛰伏在京都,许是祸患。”说着,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,眉头一皱,越发无奈的道:“都是江云南不好,本可得到皇上解药,奈何却在惊慌之下自己吞下了……”
思涵满目幽远,一时之间,并未言话。
她静静伫立在原地,深眼将江云南打量,江云南也面色分毫未有异样,妖异的面颊稍稍被熏黑,墨发也被焦了几缕,满身大红的衣袍,确有几许破烂之处,又因是着了红衣之故,看不到突兀血色,是以也不知他是否真正受伤。
“你人没事便好,那逃脱的大英之人,本宫自会好生彻查。”说着,终是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,遥遥幽沉的扫了一眼前方那火光冲天的院子,继续道:“只不过,这沁园该是逐步的了,再加之又有大英之人盯上了你,不若,接下来的这些日子,你便先入宫住段时间。”
江云南猝不及防一怔,愕得不轻,“江云南乃风尘之人,岂能入得宫中居住?”
“往日你便住过一段时间,怎么,而今是不敢了?”
思涵漫不经心的问,深邃的目光再度落回他面上。
他略微犹豫的摇摇头,则是片刻,抬手擦了擦脸颊的漆黑之处,蓦的勾唇朝思涵微微笑了,“长公主心怀仁慈,江云南感激不尽。倘若江云南能安然躲过此劫,江云南日后,定竭尽全力伺候在长公主身侧,好生服侍。”
思涵眼角微挑,并不耽搁,转眸朝一旁兵卫一扫,吩咐将江云南先行送入宫中。
待得兵卫们找来车马,并将留下驮着走远,夜色尽头之处,思涵静静凝着那越发遥远的马车,面容之上,复杂而生,冷冽而起,整个人浑身上下,都漫出了几许不曾掩饰的霜色之意。
展文翼僵然的双腿,终是朝前动了动,待站定在思涵面前,沉寂得太久太久的心,也开始莫名的四方摇曳起来。
“长公主为何要将江云南带入宫中?”他深眼凝她,极是直白的问。
思涵也不打算隐瞒,目光朝展文翼落来,将他清俊的容颜扫了一眼,随即再度将目光落回了前方火光之处,低沉而道:“皇傅也听说了,江云南自称在打斗中误食了解药,是以,本宫将他带回宫中,自然是,为了解药。”
展文翼神色微变,“江云南已是将解药吞了,还何来什么解药?”说着,无奈的叹息一声,“微臣虽不知长公主对江云南究竟印象如何,但凭往日微臣与他接触过来说,江云南此人,绝非简单。”
思涵唇瓣微微而勾,一抹不曾掩饰的冷笑浮在了嘴角上。
她双目被火光映得蹭亮,瞳色深处似有冷冽之意蔓延,则是片刻,她幽幽出声,“解药虽被他吞了,但他的骨血,自也染了解药。江云南既是敢入宫,那本宫,自然便敢将幼帝的解药从他身上取。”
嗓音一落,回头朝展文翼望来,嗓音微微而挑,幽远磅礴的问:“皇傅可还有何疑惑之处?”
展文翼浑身微紧,面色也跟着紧了半许。
虽思涵不曾将话说得太过明白,但他如今,也算是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一些。既是解药被江云南吞了,江云南的骨血自然染有解药的成分,如此,长公主是为了解药,看上了江云南那满身的骨血?
思绪至此,心口微微而凉,却又是片刻后,心境也莫名的畅快了半许。
“江云南入宫之事,微臣已无疑虑了。只是,方才江云南所说的大英之人……”
他问的缓慢,语气卷着几分复杂与探究。毕竟,这几日他也曾遣人在京中大肆蛰伏寻找,都不曾找到异族之人,而今倒好,江云南突然开口便是大英之人,且还弄出沁园着火这等阵状,如此,江云南口中所说的大英之人,是否为真?
他一时也有些不确定,心思也幽幽而起,奈何后话还不曾道出,思涵便已漫不经心的出声打断,“本宫曾与那些异族之人交过手,自知那些人手段阴狠,绝非容易罢休之人。是以江云南今日之言虽不确定是真是假,但……”
话刚到这儿,她语气稍稍顿住。
展文翼下意识噎了后话,深眼凝她。
思涵沉默了片刻,这才继续道:“但,大英之人若出现在东陵京都,无疑兹事体大。是以江云南之言,宁可信其有,也不可信其无。接下来的时日,便有劳皇傅亲自督查此事,便是暗地里将京都翻个底朝天,也得将异族之人亦或是大英之人揪出来。切记,一定要留活口。上次在摄政王府,本宫便不曾留得活口,这回你若是抓着了,定要留活口。”
她嗓音极是阴沉,虽是表面淡定幽沉,但心底深处,仍旧是起伏连连。
这几日所围绕异族之人发生之事,绝非凑巧,倘若当真大英对她东陵动了心思,她自然也要尽快为东陵谋求退路,不可坐以待毙才是。
又或许,待确定大英与东陵敌对后,她该要趁大英不备而主动出击,亦如,利用蓝烨煜的大周之军围攻大英时,她从中煽风点火一把,靠着大周兵力的掩护来阴一把大英。
越想,心思便也越发厚重。
却是这话落下,展文翼恭敬应声后,也再未言话。
前方沁园的火势,依旧熊熊而烈,那噼里啪啦的燃烧声,甚至屋梁断裂的闷重声也在燃烧声中交织着,此起彼伏着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待得周遭冷风渐谅,天空漆黑如墨之际,突然,展文翼温和的嗓音微微而起,“长公主,这里交给兵卫处置便是,此际天色已沉,长公主先回宫中休息。”
思涵这才应声回神,抬眸下意识朝天空一扫,只见空中漆黑,星子如点,竟已彻底入夜。
她抬手随意的拢了拢衣裙,淡然点头,仅是稍稍转身往前,跃上了来时的马匹。
展文翼也顺势跃身上马,待得思涵策马而走时,他也开始策马在后追随,待得行了不远,展文翼突然追至思涵身边,低声道:“微臣如今并未用膳,可否随长公主一道入宫用膳?”
他这话极为难得的卷了几缕小心翼翼。
思涵眼角微挑,冷风肆意钻入眼里,竟是令她有些不适。
她稍稍眯了眯眼,阻击了不少迎面而来的冷风,则是片刻,她低沉道:“许是不必了。皇傅还是回许府用膳吧。你娘亲近些日子身子不适,你该当多在她身边陪陪。”
展文翼并无退缩,当即道:“微臣娘亲最是喜欢长公主去看她亦或是陪她,上次长公主去了府中用膳,娘亲接连高兴了几日,不若今夜,长公主去许府用膳吧。”
他又故作自然的转了话题。
思涵叹息,一时之间,不说话。
展文翼也噤了声,目光深邃的落在思涵身上,似要将她盯穿。
二人再度缄默,尴尬清冷的气氛在周遭蔓延。
待得半晌后,思涵低沉无波的出声,“展文翼,本宫以为有些话早已说得明白,你该是清楚本宫之意了。但如今瞧来,你似是仍不知本宫心中的决定与坚持。”
“微臣知晓。”
展文翼回了话,语气也略微夹杂几分坚决。', '。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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