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在此之前,阿清从未怀疑过自己。他命不好,家境贫寒,父亲好赌,母亲懦弱,所以小小年纪就进了平安饭店讨生活。寻常人有这样的出身,怕是早就怨天尤人了起来,阿清却无暇也懒得怨天尤人。他生来是副迎难而上的性子,哪怕生活给他再多的苦难,他也要咬着牙,挺着胸,不管不顾地迈过去。阿清吃了数不尽的苦,总算是熬得差不多了。偏偏,命运使然,他遇上了贺作峰。贺作峰啊,贺作峰。阿清的眼里忽地直直坠下一滴泪来。这滴泪没在眼窝里停留,也没有顺着面颊黏糊糊地滚落,而是从眼眶里毫无留恋地砸下来,仿佛纵身一跃,“啪”得一声,在地上跌得粉身碎骨。许是他这辈子,就不该碰情爱,也不该动心。阿清想,自己这辈子,也就动过两次心,一次,是年少时情窦初开,遇上个沈文毅,下场如何,不用赘述。还有一次,就是贺四爷……阿清用手捂住脸,狠狠地搓了几下,然后重新回到了梳妆镜前。镜中人面色苍白,俏丽的面庞失去了往日的活力,如同前朝画卷中空有美色而没有灵魂的佳人。阿清尝试着扯了扯嘴角,又很快放弃了。那哪里是笑?分明是哭。阿清垂下眼帘,指尖拂过自己惯用的颜料和胭脂,脑海中零星划过几段香艳的画面——贺四爷抱着他,顶着他,舔着他……阿清面色愈发苍白,指尖颤抖,连带着胳膊也颤抖起来,恨不能将桌上的一切都挥到地上去。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。无论是颜料还是胭脂,都是阿清自个儿攒钱买的。是了,他现在兜里有几个字儿了,好朋友还嫁入了贺家,可那又如何?他穷怕了,也从自己的父亲身上看清了,钱财有多容易在一息之间消散。阿清晓得,自己没资格发脾气。可是他好痛啊……阿清回到床前,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,躲在床角,瑟瑟发抖。他没有哭,也没有泄愤般撕扯头发,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,感受着心脏被一只带着倒刺的钻子,生生钻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,再带着碎肉与热血,不断地来回进出。忘了就好了。阿清盯着自己苍白的掌心,麻木地想,若是那只钻子能带走关于贺作峰的一切,那就让他痛着吧。痛了才长记性,痛了才知道下回不能动心。……下回。“下回”二字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刹那,血淋淋的伤口拼了命地愈合。血肉翻涌,血管蛇似的交缠在一起。阿清的心比他更不愿意忘记贺作峰,哪怕被撕裂了一次又一次,也抗拒着“下回”的出现。阿清无助地将头埋在膝前,放任情绪在胸腔里撕扯。就在他即将沉溺在负面情绪中时,经理敲响了房门。平安饭店的经理还真不是故意想打扰阿清的:“阿清……清少爷?你在吧?”“……哎呦喂,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?”经理在门外窘迫地搓手,酝酿了半晌,才支支吾吾道,“外头来了个人,说是……说是你家附近医馆的大夫。他同我说,你娘……你娘病啦。”经理说完,又搓了搓手。凭那点所剩无几的良心来讲,经理压根不想阿清管他软弱无能的母亲。不是经理冷血,实在是他看透了阿清母亲的路数!……回回都是生病,回回都说为了阿清挨了他爹的打。阿清是没拿钱回家,还是没带她去治病?这话说出来,连经理都要替阿清抱不平。整个平安饭店,就阿清和方伊池两个人最顾家。小方老板吧……好歹只有一个妹妹,且还因着贺家的六爷火眼金睛,直接将人赶去了精神病院。到了阿清这儿,可就不容易了。两个吸血鬼,还是亲生父母,哪里是说赶走就能赶走的?尤其是四九城里,服务生本就不被大众所接受,若是再加上个不赡养父母的罪名,阿清要如何活啊?被戳一辈子脊梁骨都算是好的,就怕有个别极端的,打着教训他的旗号行不轨之事,到时候,怕是连个帮的人都没有。经理脑子里过了千万种想法,实则不过短短一瞬。隔着一扇房门,阿清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。“晓得了。”经理又嘱咐了句:“你别着急,怕是……怕是老样子。”意思是他娘定是为了他爹的赌资装病呢。阿清没有再回应。不久前,他同他娘放了狠话,说再也不见,算是断了母子情意。可又有什么用呢?就像他将贺四爷视作可信任可亲近的人,到头来,还不是自作多情吗?', '?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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