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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深浓,烛光昏幽。
慕洵微微抬睫,面前朦胧的近着一张人脸,惊得他低抽一口凉气,鹅梨香熏了满鼻。
“……你醒了!”陆戟慌忙放下手中的碎纹玉碗,喉骨一滚,半口滑浆入了肚。
慕凡矜凝了凝神,恍然察觉口中甘醇满溢,浓郁的香甜气隐蕴腥腻,耐不得他仔细分辨,入目的盛液玉碗便明晃晃应得了柳枫口中的那碗“极甘”。
他略一蹙眉,阖目将那甘醇的口感品了再品,胸中腹内,皆作隐痛。
“很难喝吗?”陆戟见他神色有异,敛袖俯身,从榻下捞出一物,柔声道:“床下备了漱盂,若是难受千万别忍着。”
慕洵静着,问话堵了满口,眼里甚至噙出笑意——只笑自己欲吐而不得。
得之不见满心惜,失后方觉真悲悔。实在可笑。
他深叹一息,垂目摇了摇头。
“当真不想吐?”陆戟英眉一挑,又将那玉碗端起,提勺搅了搅,似是自语,笑道:“这羊乳真是好东西,难怪当年乳母追着朕喂。”
“什么?”慕洵闻言抬起眼,微复清亮的眸子里难见的起了惊异之色。
“凡矜若是喜欢,我叫宫里多备几罐。”陆戟舀起一勺,放在唇边吹了吹:“刚在火上煎沸的,有些烫,柳枫说你之前……饮多了凉药,身子太寒,得喝热些。”
皇帝亲递到嘴边的玉勺,他得接。
慕洵张了口,余光瞧见勺中浑白见黄的乳色,熟悉的呕感竟又即刻返了上来。慕洵不及预料,偏过身子撑肘便呕,满勺半热的羊乳泼洒襟上,温湿了胸前的一小片单衣。
“呀,怎连羊乳也不行?”陆戟找不及巾帕,一手丢了玉勺为他抚背,一手提了袖子便往他襟上擦,满眼作痛地怪道:“这孩子真是磨人,一点不像他父皇。”
慕洵犯着呕赶不上找他解惑,抵在胸|膛的右手缓缓往腹上移。
待呕意稍平,半杯清水便候在旁边等着了。慕洵微微颔首向他示谢,接过漱了口。
“可是腥气太重?”陆戟又问,“我以为掺了蜂蜜能盖过去,分明刚才用口渡着喝了几勺都无事……”
慕洵有些脱劲,听他如此说,提气反问道:“那甜味……是蜂蜜?”却不是那碗甘药的余劲?
“总不会是伤人之物。”陆戟听懂了他的问话,面上含笑,心中却隐泛微酸。
慕洵昏睡时,柳枫便与他交了话,说弄不明白他们各自是怎么个意思。一个带着身子脚不沾地的忙,宁可拖到吐虚了站不住,也不挑明了说想留着;另一个缠人腻歪倒是个惯手,真遇上事儿了傻得像土财主家儿子,人家上忙政务下愿育子的心思还看不透,非要其他不相干的人帮着说明白。
陆戟愈听愈沉了面色。床榻上人累极昏睡,睡沉的手指还松拢着护在腹上。
他小心的抱起慕洵,看着一榻洇湿的红色被皎月换下,一边听柳枫说慕洵身子的情况,一边感受到臂上掌间硌骨的轻弱。
柳枫说:“烈药引盛火,之前一碗温苦只是淡了催|春的烈性,却难解慕洵身|上余存的精|火。因此方才胎气躁起,绞乱欲息,才叫慕洵腹中坠紧。那血……看似可怖,实则少见鲜染,多是他往日沉疴,余留淤滞之物。”
“沉疴?”陆戟问。
柳枫低声启口:
“沉疴,便是身诞太子时经遭的余难,还有往日你二人春|宵缠|绵后他次次来找我讨要的伤身凉药。”
“凡矜何必……”
“何必?陛下以为这世间为何鲜少有男子委身人下?当真是天赋使然男风不济?”
“陛下却没有想过,男子与男子,源溯一脉,应是天定的交息同生,每因必果?”
“……且不会是伤人之物。”陆戟又道。
慕洵领会了他的言外意,却是无法作答,只能缓缓躺回原处,双手轻叠,拢于腹上。
“多谢陛下。”慕凡矜低声轻道。
“谢我什么?”陆戟凝着他清俊的眉目,长睫敛清光,看得他心生浅颤。
谢他引得他遭苦?还是,谢陛下天恩留下他们的孩子?
“谢陛下爱我,”慕洵悄然侧目,稍稍避开他的凝视,淡红升面,恰勾得一番艳|色,“似我心悦陛下。”
陆戟耳入清响,仿佛听见一道天音。
他说什么?他说的是……“我”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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