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没有被卖,也就没有后来的被逼轼父,更没有亲眼目睹高氏吊死在他眼前。
不知事情是如何变的,老临昌伯这回竟将高氏与桂婆子都处理得很好,并没有带回顺安,桂婆子也不曾因为害怕被报复,而自戕在裴和渊跟前。
起码在那些画面中,关瑶并未看到她的自戕之举。
不曾因为桂婆子的事与老临昌伯置气或抵触老伯爷,回府后,裴和渊与老伯爷的关系出乎意料的好。
在老伯爷的教导之下,对于府中其它人的敌视,裴和渊只作不闻。他没有刻意讨好嫡母霍氏,所有的冲突也都能轻巧避开,而在老伯爷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侍立在侧,亲自听老伯爷将身世告予了他。
关瑶目视着他自孩童变作少年,再长成翩翩郎君,被顺安城的闺秀追捧,成了闾巷皆闻的顺安才子,又因为最终身世而回了大虞,恢复了本该属于他的尊贵身份。
倘若所有的事都如画面中一闪而过的那些年那般顺利,想来也再无甚波折。可同时,关瑶亦看到裴和渊回了大虞后,被专横独断的太后所束,因母国之落寞朝堂之污浊而辗转反侧,或是因生父之堕落而疾首蹙额。
他试图反抗试图改变,但每一回,都只得到令他愈加无力的结果。
而每见裴和渊出神的矗立着,身影那般孤寂,关瑶便总忍不住朝前走几步,想要抱抱他,安慰,或是予他片刻温存。
也不知是否她向前的次数太多,离那些个画面越来越近的原因。本来变得飞快的画面开始慢了下来,且她好像开始成了置身其中的存在。
有时,她是落在宫灯上的一粒尘,有时,她是某个远远侍立着的宫婢,有时,她只是一个虚影,一个在他跟前都会被直接穿过的虚影。
这日,又成了个虚影的关瑶跟着裴和渊出了宫。
皇家仪仗,排场极大。
大虞姑娘可比大琮闺秀要豪放胆高得多,纷纷往仪驾之上扔着鲜花耳铛,更甚者直接揣了兜衣朝太子殿下掷去。
左右夹击之下,纵有扈从挡着,裴和渊也躲避得很有些狼狈。
行至半途,他让人将玉撵四周的帷幕打了下来,可饶是如此,仍挡不住百姓的热情。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,他甚至险些被一名姑娘的花冠给砸到脸。
无奈之下,只得临时圈了座佛寺暂作休整。
风儿微息,大殿梵音清彻,枝叶摇动的声音细细匝匝,黑尾巴的鹂鸟儿啾啾脆鸣。
几种声音交合起来像在给耳鼓按摩似的,关瑶体怠神轻,惬意得跟离了魂似的。
逛了大半个佛寺,一行人正欲回转之际,突闻一声惨叫,西侧的院墙之下有个身影扑了下来。
“什么人?”裴和渊侧了侧头。
关瑶立马在旁边酸溜溜地答了句:“明显是自院墙上失足跌落,肯定是跟着来偷窥太子殿下的人啊。”
可惜她是个虚体,说的话并无人听见。
而许是才自混乱中脱身,有些不适应佛寺的清净,裴和渊竟起兴趣抬了步:“去瞧瞧。”
走近了些,果然见得是个穿着花缎裙,戴了满脑袋发簪的姑娘。
不知怎地,越接近那姑娘,关瑶的心便越在胸中扑个不住。
而在吴启将人拔正的那瞬,看清了模样的关瑶,直接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。
那人,分明生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!
便在这刹,关瑶像被外力狠狠推了一把,整个人倒头栽了下去,磕入了混沌的神思之中。
昏昏沉沉不知多久,再睁眼时,上方是一张久违的容颜。
眉目清落,面庞皎如白玉,直鼻挺若松岳,那双濯净的雪眸,更是带出宁远出尘的气度。
茫茫然间,关瑶与他对视半晌后,喃声唤了句:“夫君?”
周遭先是一静,须臾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。
裴和渊眉目微抖,而侍立在侧的吴启,则惊得断喝一声:“大胆女子!竟敢言语冒犯太子殿下!”
见过攀亲带故的,没见过开口就喊夫君的,着实荒唐!
吴启的声音中气十足,关瑶却恍若未闻。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,开始在裴和渊的面容轮廓之上流连起来。
裴和渊的眼眸眯了一下。
需知这般大胆行径,便是即刻砍了这女子的手,那也无可厚非的。可奇怪的是,他并不抵触,甚至还有些贪恋她的抚摸。
为了自己储君的威严形象,裴和渊还是一把捉住那不安分的手,挑眉问了句:“你是何人?”
第60章 正文完结【中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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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瑶迷茫地动了动睫毛, 语气有些迟钝:“夫君不识得我了么?”
这话问得太出奇,裴和渊提了下眉梢:“孤识得你?”
“什么意思?你想不认?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了!”关瑶瞠大眸子,嘴里骂着负心汉,两脚用力蹬开被盖后低头一看, 傻眼道:“我肚子呢?”
裴和渊面色古怪地看着榻上胡言乱语之人。
不过是顺手搭救的, 本来他早便忘了有这么个人, 可适才自广元殿出来时,恰好听得自这殿中诊治的医官在与人说着话,道是这女子昏迷之中满嘴胡话在骂自己, 一时心奇便转道来了。
且他看过脉案, 不过是摔得头脑有些震荡罢了, 并无喜脉之相。
心思还未转完,那低头找“肚子”的人突然转头看着被他抓住的手,瘪了瘪嘴后,一个“疼”字将将出口, 泪珠子就从眼眶滑了出来, 打湿两侧鬓角。
濛濛泪眼光华涟涟, 裴和渊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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