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楚灵均颇感无趣,但心里的逆反性子上来,偏不愿让他就这么离开。“相逢即是有缘,左右今日也无事,先生不若与我一同在这园中赏赏春景。”“殿下见谅……”“先生竟对我如此避之唯恐不及,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?”“臣不敢。”他的话好像永远硬邦邦的,就像他这个人一样,没有半点儿柔软之处。一身繁复祥云纹礼服的玄衣少女做无辜状,明知故问道:“还是说,我在何处得罪了先生?以至于先生都不愿与我同席而坐。”话说到此处,作为臣子的谢瑾已没了拒绝的余地。不过话说回来,他这辈子,好像也从来也没有拒绝的权利。眉如墨画的青年脸上似乎有些自嘲之意,很淡很淡,就像山林间的轻岚。还没等楚灵均看清他脸上的神情,那抹失意的神色就和晨间的露水一样,飞快地消逝了。青年已然坐了下来,在离楚灵均最远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。楚灵均气极反笑。自己之前就不该同他讲礼节——无论如何,这人还是弯下脊梁的时候顺眼些。“这可真是,多情总被无情恼啊。”少女心中有气,存了心思故意要捉弄人,便悠悠然起了身,看着漫天飞扬的杨花道:“杨花多情,先生却无情。”谢瑾拱了拱手,好似要说什么,但很快就满脸愕然地闭上了嘴。一只洁白胜雪的手忽然伸到了眼前。少女巧笑嫣然,轻轻地拂去了他肩头上落的杨花。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清清冷冷的眼前人,等着他恼怒地跳起来,义正辞严地要自己自重……但他竟然没躲?还一反常态地保持着沉默?事实上,此时的谢瑾已然出了神。当定安公主靠近时,他忽然想起了昨日谢府主宅的管家将他领到伯父谢玄面前的情景。其实,自成年出仕之后,他已很少到谢府主宅去了。因为谢瑾知道,他并不讨伯父喜欢。想想也知道,鸾台右相要是真这么喜欢一个后辈,又怎么会让他到集贤殿去,做个毫无实权的学士?伯父要的是能为谢家势力添砖加瓦、能使家族更上一层楼的助力,而不是自己这个天天与他唱反调的不孝侄儿。谢瑾不知道伯父忽然传唤他是因为什么,去时的路上,甚至想过:若是他的政见与伯父再次相左,他要如何转圜,才不会让伯父再次盛怒。但是很意外,伯父昨日并没提到前朝的政事,没有与他争论该不该和北狄议和,没有与他争辩侍奉国君的态度……谢玄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一样,与他品茗对弈,末了再含笑关怀他的近况。也是直到那时,他才看清了伯父鬓间的白发,脸上的皱纹。权倾朝野的门下侍中,历经三朝的鸾台右相,已经在渐渐老去了。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,他没有再对伯父做下的决定提出异议——伯父要他尚主,与定安公主成婚。准确的来说,伯父准备让他嫁给二殿下。民间入赘的人即便无法给后嗣冠姓,可在成婚之后,起码能保住仕途。但一个人若与皇室中人成婚,终其一生估计也只能领个闲职,安安份份地待在后院,再不能干涉朝政。他若在伯父的安排下尚主,那么他的仕途将彻底止步于此,日后只能与那帮大大小小的驸马、郡马凑在一起,讨论家中主君是喜欢牡丹还是百合。皇室向来如此霸道,谢瑾是知道的,可是……他无法拒绝。双鬓星白的伯父难掩忧愁,少见地在他面前叹了口气。他说陈郡谢氏看似风光无限,实则已有烈火烹油之势;他说今上早在初初登基之时,便因德妃娘娘的事对谢氏怀恨在心,至今芥蒂未消;他说他谢玄已垂垂老矣,无法再长久地护佑谢氏,而他一旦离世,今上恐怕就要秋后算账;他说自己若是尚了公主,皇家总会顾念些情谊……于是谢瑾应了。他自幼失怙失恃,是伯父、是谢氏将他抚养长大,因为政见不合忤逆伯父已是不孝,怎能再因此事让伯父难做。若无意外的话,面前这个少女便是他此后要侍奉终生的主君了。而他又十分清楚地明白:二殿下厌恶他。何其……悲哀。“谢先生?先生在想些什么?”“臣失仪,请殿下恕罪。”原本也只是想看他不自在的样子,可这副木头总是这般疏疏淡淡,着实无趣。楚灵均拍了拍手,意兴阑珊地告了辞,沿着来时的路回到高朋满座的宴会厅,挨着楚载宁坐下。眸光一转,却见一位长身玉立、眉目含愁的俊俏公子正拿着酒杯自斟自饮,眼神还时不时追随着招待宾客的永宁县主。', '。'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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